面对人民日报记者提问,他哆哆嗦嗦。没人能听懂他在说什么。一位女士在电视机前用手机拍下了直播,半纳闷半质疑:“他在说什么啊?”这条视频上传不到一个小时便有上百万点赞,上榜热搜。这是蒋超良留给世人最深也是最后的印象。
弹指一挥间,谁能想到,二十年前的蒋超良被誉为最幽默最善于与民众对话的领导。五十字的提纲,能独自迎战一整场记者会,没有一句废话。
公元前278年,秦军攻破楚都,屈原自沉汨罗江,以身殉楚。转眼时间来到2000年后的1957年,汨罗江畔的一个小山村,一个新生命诞生了,他就是蒋超良。
出生于历史文化名城,童年的蒋超良便以安静、爱好读书闻名于乡里。有乡老回忆当年打趣小蒋超良,好好读书以屈原为榜样。小蒋超良沉默半响:我不要自杀。
身处特殊年代,读大学的路虽断了,17岁的蒋超良幸运成了一名美术厂工人。在这里他度过了四年岁月,给同事留下的印象是“踏实值得信任”。
改革春风吹满地,1978年全国恢复高考,蒋超良第一时间进行了报名。作为一名农家子弟,能成为一名伟大的无产阶级工人,本已是天上掉馅饼。再选择高考实在是一场冒险,他也是同事中当年唯一一名报名人员。
1978年8月,21岁的蒋超良背上行囊前往湖南财经学院报道。躬逢盛世,2011年湖南日报仍掩饰不住兴奋回忆这个财院78级,证监会主席肖钢、中国金币易都佑、方正汤世生、民生银行吴透红、深交所黄铁军,甚至出自同一个班。
1981年,蒋超良大学毕业前往中国农业银行工作。时也命也,大学毕业仅三年,蒋超良晋升副处任货币流通处副处长。神州大地开始以全新的视角看待货币对经济发展的作用。
1990年前后,受到上级赏识的蒋超良曾任青岛分行副行长一职,并在这里积累了两年地方工作经验。然而问题不断,蒋超良的履历中亦隐去了这一段。
1992年,小平南巡。次年,蒋超良发表论文《新形势下货币流通与宏观调控问题的探讨》。这时候的他终于成了一名成熟的政客。
1996年,蒋超良被老领导点将,前往央行工作,并于次年任深圳特区分行行长。进位正厅,让人喜悦,然而这是一份烫手山芋。1997年,金融风暴席卷亚洲,作为改革开放前沿的广东更是深受其灾。1998年,短暂过渡后的蒋超良任央行广东分行首任行长,辖两广及海南三省金融业务。
97年的金融风暴,出了一堆写入中国金融史的重磅案件,譬如广国投案,震荡持续20年之久。
国难思良将,这场危机让一批官员脱颖而出。譬如后来被网友亲切称呼的打虎老王。而蒋超良的才华同样得到了淋漓尽致的施展。在广东省地方中小金融机构和农金会金融风险处置工作协调小组中,组长老王,蒋超良为副组长。
2000年,蒋超良调回央行总行晋升副部,时年43岁。这时候的蒋超良,有地方工作经验,又有总行的全球视野。有一线摸爬滚打的战斗,又有学术高度的论文总结。这一切,是他应得的。
2002年,蒋超良前往湖北任副省长一职。次年,非典席卷全国,蒋超良任副指挥长。这次的非典最终消失于无形之中,湖北的病例仅个位数。
2004年,蒋超良再度临危受命,任中国交通银行任董事长操刀股改上市。在上市前夕,汇丰银行拿下了交行高达19.9%的股权。而上市后的股票大涨让蒋超良饱受质疑,一时间国资流失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2008年,离任前夕的蒋超良在《党政干部论坛》发表文章: 在评估任何一个历史事件时 , 我们都不能离开当时决策的历史环境和历史背景 , 需要在掌握和还原当时情境的基础上才能做出客观、公正的评价。
2008年9月,蒋超良任国开行行长。2011年,蒋超良回到母体任农行董事长。说句题外话,当年接任蒋超良任交行董事长的胡怀邦被判无期,而蒋超良接任的农行前董事长项俊波被判11年。
2014年,当年的组长老王已成了名噪一时的打虎老王。时年57岁的蒋超良再度临危受命前往吉林任省长一职,东北需要振兴,人们渴望金融老蒋能给东北带来不一样的希望。
2016年,蒋超良调任湖北省委书记,时年59岁。彼时的武汉被定位为国家中心城市,可谓雄心勃勃。常委班子更是兵强马壮,金融干将的引领、地方老吏的把舵、中央深改委领导的政策、世界钢铁龙头宝武钢铁老总的冲锋、新华社副社长的宣传。
蒋超良,出发吧!战斗吧!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!
然而此刻的蒋超良,早已丧失了雄心壮志,公开场合的发言中规中矩,再也不是那个妙语连珠的蒋行长了。
20年,一场疫情突然袭来,蒋超良黯然下台。回首往事,除了那个“他在说什么啊”的发言,人们甚至想不起来蒋超良到底在湖北干了什么。
25年,蒋超良涉嫌严重违纪违法,官宣被查。
蒋超良这一生都在处理各位危机,有危就上从不推脱。然而当了一辈子救火队长的他,却最终手足无措,盼来了另一位救火队长。这大概是历史最无言的讽刺。
或许,自沉汨罗以谢荆楚父老,本是蒋超良最好的结局。